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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编者按]2016年4月8日,上海交通大学即将迎来一百二十岁华诞。从南洋公学到上海交通大学,交通大学建校至今始终以振兴中华、造福人类为己任,在跨越三个世纪的风雨历程中谱就了薪火传承、思源致远的历史篇章,也汇成学校文化和精神的宝贵财富,见证了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从涓涓细流汇成滔滔大江的历史印迹。值此欣逢校庆之际,特推出“120周年,交大曾经走过”“交大印迹”专栏,彰往考来,发扬踔厉,崇树风徽。
1930年1月9日,老上海新新酒楼,欢声笑语,杯觥交错。
交通大学副校长黎照寰设宴于此,欢送铁道部选派赴美的赵祖康、曹丽顺、沈奏廷等11名交大历届毕业生。席间,黎照寰亲手送给每人一份特殊的礼物——孙中山的两本英文版著作《实业计划》和《三民主义》,语重心长地对赴美学生说,孙先生在《实业计划》中提出了建设中国的宏伟蓝图和远景计划,中国还很落后,发展实业是唯一的振兴之路。叮嘱学生赴美后,要很好学习孙先生的思想主张,更要刻苦用功,勤奋钻研,增长知识,掌握先进技术,以学成归国做实业计划的实行家。
培育“《实业计划》的实行家”,养成“高深建设专才”,是黎照寰办理交大的宗旨,也是他的人才观念。黎照寰自幼接受新式教育,留美期间更是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想的熏陶,追求民主科学、思想自由,以科学救国、实业兴邦为己任,在美时即加入中国科学社,参与组建中国经济问题研究会。归国后,追随孙中山参加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活动,信奉孙中山的建国方略,推崇实业救国,并长期在实业、交通部门任职,试图走实业救国的道路。他认为,清末以来武力救国、政治救国、思想救国等,都曾一一尝试,却未能救中国于水火之中。唯有精研科学,振兴工业,才能“外抗强敌,内裕民生”。而要实现科学救国,从根本上论,其关键更在于能否培养专才。北伐的成功,全国形式上的统一,被他认为实施实业计划抱负的大好时机。而实现实业计划的关键在于人才,到交通大学任职为黎照寰提供了大显身手、一展宏图的舞台。黎照寰认为交通大学是当时国内唯一且是最高的工业学府,造就工程、科学及管理人才,是其当仁不让的使命。掌校之初,他就在孙科的支持下制订了人才培养十年计划,约计培养工程、管理及科学高级人才2800名。在随后主持制订的《交通大学规章》中,规定“养成三民主义化之交通建设专才”是学校宗旨,《交通大学学则》也明定学校“研究高深学术,养成交通建设专才”宗旨。
所谓实行家,在黎照寰看来,一方面要学以致用,以适应中国建设的需要,人数不在其多,而在于其精。他在阐述交大人才培养宗旨时说:“我们的目的不是在芸芸众生中,用投机的方法,以期造出一两个有才华的人。有杰出的人材产生固然是更好,但未有也不要紧,只要我们每个同学都为可用之才。”一方面实行家又要成为专家,是个基础理论扎实的高级技术人才。他认为人才分高中低三级,交通大学立意在培养高级人才,由他们担负“指导管理与建设之责任”,并期望他们有所发明和创造。
对于实行家所需的素质,黎照寰提出德智体三育并重的教育方针,强调塑造学生成为一个“完全的人”。在1930年的一次纪念周会上,他对学生说,“凡学生须注重于德、智、体三育上之修养,盖学生于学识上须有充分之涵养,于体格上须练成健全之体魄,于道德上须有相当之训练。才识丰,体力雄,志行高,具此三者,始能任重致远,为国效劳”。要求学生应“注重知识的获得,身体的锻炼,道德的修养,充分准备一切,务使成为一个完全的人”。
大学教育不单是传授知识,更应重视人格的培养。黎照寰对于学生道德的教育、人格的养成特别重视。他认为健全人格的要素第一要有志向,有为科学救国而奋发有为的理想;第二要有意志,有进行坚忍不拔、孜孜不倦的努力。另外还要有自治独立精神,不为声色货利所引诱,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据此,黎照寰主张对学生进行三民主义教育及道德修养,打破个人主义封建思想及投机取利的观念,“从积极方面,施以主义的熏陶,道德的修养,人格的养成,高尚兴趣的培养”。
1937年1月,交通大学寒假参观团赴镇江考察
为养成具有高深学问、德智体三育兼具的实行家,黎照寰极力劝导学生以求学为天职,不必过问政治。他认为交通实业为国家经济及国防命脉,应独立服务于国计民生,脱离政治漩涡。交大培养的交通工业人才,在培养时期只需明白其实行家之责任,锻炼其独立服务之意志,静修专务,避免卷入学潮。因此,他要求学生“只需在校潜心学术,惟冀学业之猛进,他事可不问也”。即使在为挽救民族危难的“一二·九”运动爆发后,黎照寰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学生静心读书,“学生之天职为读书,勿忘天职”,“我国青年学生动辄高呼口号,为国牺牲,誓死抗敌等语,殊不知除战之外,尚有做与想二途也。深望诸君安心读书”。
为了保证学生专心求学,他制订公布了《交通大学学则》,推行较为严厉的管理措施。首先,增加课时和严格学分制管理,各班每周授课时数在30小时以上,至毕业时至少须修满180学分,实际各院毕业生所修学分超过此数,而教育部规定的学分限额最低132学分,最高为157学分。黎照寰认为这是对高等教育的增进,使交大学生以四年之所学等于他校五年。其次严格考试,考试分临时和学期两种,临时考试即小考次数频繁,每学期一般各种考试有四五十种。再次严格考勤,按照旷课时数实施记点,合计每20点给予警告一次,三次警告予以退学。还规定一门科目旷课超过五分之一者不得参加考试。最后严格升留级制度。必修科补考不及格须重修,两门以上不及格者留级,接连两次留级者勒令退学。
对于黎照寰要求学生以求学为天职的做法,当时校内外即有不同看法。1934年教育部视察员认为,交大学生课业过重,缺少研习时间。学生也在疲于应付各种大小考试,并向黎照寰及铁道部提出减少课业时间的请求。黎照寰的这种做法,既有体现他主张学术远离政治的观点,也反映了作为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对现实消极妥协的一面。在民族内外危机交迫的30年代,爱国青年热血沸腾,学生运动风起云涌,如火如荼。而国民政府当局三申五令要求学校防范学生的“越轨行动”。黎照寰不愿对学生的救国运动粗暴干涉,又不能置当局的“切责”于不顾,于是要求学生一心向学,这成为黎照寰“周旋”于学生与当局之间的“调和剂”。这样做法对于营造勤俭朴实的学风、教学管理的制度化、提高学生学业水平,确实起到积极促进作用。然而,在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,依然让学生埋首书斋,这不能不对当时进步青年的思想觉醒和革命活动产生消极的影响。而事实上,黎照寰要求学生关起门来读书,不仅学生们办不到,黎照寰自己也做不到“关门办学”。当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,交大徐家汇校园被侵占,师生们在局促的租界中艰难维持交大续脉的时候,黎照寰极力要求学生“专心向学”、“不问政治”的理想也就此破灭。
作者:李文佳辑自《三个世纪的跨越》(盛懿、孙萍、欧七斤编著)
单位:档案馆(党史校史研究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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